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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为防盗章他站着不动, 整个世界都配合他, 天上的云不走了, 旅人蕉碧绿的大叶片被凝在空气里。

真是地球停转也好, 但……易飒走过来了。

宗杭口唇发干, 皮肤表面微微发烫, 腋下生了汗, 汗珠子贴着皮肤慢慢往下滚, 夭折在文化衫细密的棉质纤维间。

***

易飒没有挂电话,这电话还算重要, 没必要因为突发的小事挂断。

但她很恼火, 真是小孩子扔的也就算了, 人高马大,明显成年人了, 玩什么童心焕发。

所以走近宗杭时,她把手机内扣,避免那头的人听岔了产生误会,然后说了句:“神经病。”

说完了,没停,和他擦肩而过,脸上都是嫌弃,眼皮都懒得朝他掀一下。

电话还在继续, 那边在等她回话, 易飒力图让语气柔和, 但刻薄还是爬上了整张脸:“丁叔, 这儿的雷场道,我比埋雷的还熟,真想让他死,就不会让他看到那块牌子了。”

不知道那头回了句什么,她只是冷笑:“我跟他可没交情,他不声不响,盯了我两个晚上,什么意思?我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吗?”

不远处,有条小游船加速,船尾激出白浪,在浊黄河面上划开一道口子,像拉链一拉到底。

易飒盯着那条漾荡的链痕,声音渐渐低下去:“帮我转告他,这儿是湄公河,不是你们黄河水道。”

***

宗杭还在原地站着,觉得肉身无比沉重,重到没法挪动。

看来她的脸没被鞋子刮擦到,否则自己不可能只被骂了句“神经病”就完了。

飞出去的那只鞋还跌在不远处,他连单脚跳的力气都没了,光着一只脚走在泥地上,走到那只鞋前,把沾了沙砾的脚塞进去。

有小孩儿来拉他,示意继续玩,他摇摇头,垮着肩,一步一步走向阿帕,走得奄奄一息,像逐完日的夸父,每一步都可能血溅当场。

阿帕和划澡盆的这群玩得正欢,知道宗杭又坐回来了,但没工夫搭理他。

过了会,听到宗杭幽幽说了句:“阿帕,我想问你个问题。”

阿帕抬脚,奋力将一只划近的澡盆踹远,头也不抬:“你说。”

“你走在路上,然后,有一只鞋子,以很快的速度朝你飞过来,几乎贴着你的脸飞了过去……”

阿帕揣摩这问题到底属于哪个领域:鞋子,飞过来,涉及到物体运行轨迹、速度,还有空气阻力……

“……你觉得,你能闻到鞋子里的味道吗?”

阿帕问:“球鞋还是凉鞋?”

“……球鞋。”

阿帕皱眉。

球鞋啊,那就不太乐观了。

“那脚臭吗?”

宗杭茫然:“天天都洗,但是……谁的脚也不香吧。”

阿帕给出意见:“我觉得能。”

宗杭不吭声了,他抬起头,看远处的大湖。

快日落了,湖上奇形怪状的大簇团云周身透着暗蓝颜色,夕阳的光从杏子黄转向杏子红,耐心地给云块勾线、镶边、调出明暗。

有一大块团云斜倚天边,像盘坐的、不规则形状的佛。

阿帕无意间转头,看到宗杭双目阖起、双手合十,姿势不标准,但态度虔诚。

怪了,对面没有大庙金身啊。

他忍不住问了句:“小少爷,你拜什么啊?”

拜佛。

求易飒千万别记得他。

万一记得,那就求以后再也别见面了,他嫌丢人。

***

不需要麻烦佛祖,易飒确实不记得他。

她不大拿正眼瞧无关紧要的人。

第一次,没照上面宗杭就被拖出去打了,全程鬼哭狼嚎,完事的时候,她无意间瞥到:那人鼻青脸肿,两行鼻血滑过掀了皮的嘴唇,一路滑到下巴上。

第二次,她注意力在通话上,没空分心,隐约记得肇事者含胸缩肩,畏畏缩缩。

这种鸡零狗碎的事、还有人,没精力去记。

她一路走到码头出口,那里,她的小游船租客正推着摩托车等她。

摩托车擦过了,干净锃亮,该上的机油都上了,该紧的螺丝也都紧了。

这是应该的,这趟来收租,他说老婆又生了个孩子,家里开销大,只交了一半钱,另一半,她劈头盖脸吼了他一顿之后,同意他用鱼干抵。

那一大包鱼干,用红色的劣质塑料袋包了,捆在她摩托车后尾箱绑着的大包小包之上。

易飒把头发往后抓拂,省得盖眼睛,然后接过他递来的头盔戴上。

太阳快下山了,回去路远,估计得开到夜里。

***

四个小时后,易飒的摩托车还在洞里萨大湖边颠簸。

主要是路差,车子叮铃咣铛,像散了架,她在湖边一处高地上停下,咬着手电,拿工具把重要的几处部件紧了一下,然后斜坐到车座上,解开塑料袋,从一大片鱼干边缘处扯下一条,送到嘴里慢慢嚼。

眼前的洞里萨湖,真正是个浩浩汤汤的大湖,无边无际,没有人声,泛黑色的鱼鳞亮。

这湖经由一条窄窄的河道,连接入湄公河。

她们的行话里,对这样的湖有特定的称谓,不叫什么“内陆湖”、“淡水湖”。

叫“挂水湖”。

像人生病了要去吊盐水,经由一根细细的输液胶管,通过针头,把盐水注进人的血脉里。

湄公河是那个人,连接的河道是输液胶管,洞里萨湖就是那瓶吊起的盐水,而从前的俗语里,把“吊盐水”叫“挂水”。

所以,这样的湖就叫挂水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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